只是一台时不时开始自己打字的打字机

【晴空之下】07

  地平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养子会带着自己的交往对象直接回家。孩子太大胆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…地平线有点头疼的看着他们,最后还是摸了摸创伤的脑袋,说自己要去心理医生那儿一趟,你们就在家里好好玩儿,说完他便提着行李箱出去了。

  创伤也觉得头疼,他的确是答应了水仙的计划和他假扮情侣,但是…为什么就直接杀到家里还开口就是见父母啊。他之前也听到过这种习俗,但是这不是外星的吗…更何况自己和地平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。

  地平线出门后水仙才放松下来,然后拿出数据板做记录。

  “以防万一我先跟你说一下,别直接问他到底是去哪儿看的心理医生,以及…我们出于关怀目的不能行使暴力,当然如果是确定了有问题再动手是没问题的,不直接问是因为估计会打草惊蛇。”

  “所以…?”

  水仙没回话,划拉了一下数据板就突然站起来让创伤跟自己出去,在数据板上的是一个地图和…移动的红点儿?

  “他身上有追踪器,当初放在他脑子里的,放心好了,那个东西对他没什么影响,而且是当初他被俘虏的时候装的…嘛不过他本人也知道,所以呢…赶快走啦不然一会儿信号屏蔽了就追不上了!”

  创伤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,越过水仙打算直接出去,结果被水仙追上来拉住了,因为他追错了方向。

***

  地平线觉得头疼,这种疼并不是心理上的,而是真的脑模块有一种快要裂开的感觉,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他原本是可以忍住的,但是最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了。

  他提着行李箱,努力低头看路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。

  他身上有不少修补痕迹,有的甚至没办法通过涂漆来掩盖。

  他可以更换装甲,但是他没有。

  他的胳膊有几乎整个断裂又被修补的痕迹,他的面甲上也有被切开一半的旧痕,而他的腿甲上有不少弹孔,胸甲甚至有被能量炮轰击的痕迹。

  修复的痕迹太明显了。

  他只是低着头,提着行李箱加快了步伐,他知道有一个机可以帮他,只是治疗过程比较困难而已,真的只是治疗过程比较困难罢了。

  没问题的,一切都能治好的。

  医生说过他可以恢复的。

  地平线抱着行李箱穿过了人潮,最后走到了贫民区。现在贫民区治安好了不少,但是作为重建的最后目标,贫民窟也有不少居民,包括了黑市医生。

  街边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地上干涸的能量液都让地平线觉得不舒服,还有那些针剂…地平线厌恶毒品,无比的。他从来不碰那些东西,如果可以,他希望那些东西能够彻底消失。

  而他要去的地方,不仅有毒品,还有一个终结他人生命的医生。

  这是一家小诊所,不过门面的清洁还是做得很到位的,门口的垃圾桶也很干净,医生似乎正准备出来透透气,他看到了地平线后很开心地对他挥了挥手。

  “…医生,我又要来打扰你了。”

  “我知道你会来的,先进来吧,我让冲突给你泡杯茶,你先好好休息一下,估计你过来也累了。”

  医生侧过身子让地平线进去了,随后关上了门,打开了“closed”的红灯。

  创伤和水仙就在不远处,他们把刚刚的一切都看到了。水仙倒是不着急,他点了点数据板后把它塞回了子空间里,然后溜了过去准备偷听,结果被创伤跟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了起来。

  “放我下来!”

  “…你是打算直接过去踹门吗?”

  水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儿,挣脱了跳下来后跑到了建筑物的背后,拿起一根线和微型机器人就让它带着那根线飞了进了通风管道。

  创伤有点惊讶,随后他就被接上了线,而他也能听到里面的实况转播了。创伤有点想问水仙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,却被他捂住了嘴。

  他不明白为什么水仙要拉着自己一起来,明明他自己就能解决。

 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再想那些问题了,因为他听到了里面的谈话——

  “…所以,你是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很矛盾,因为你总是会出现一些过去的记忆片段,但是你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脑子里,而且…你现在很迷茫,你自己到底是不是你自己。”

  “我…真的记不起来为什么了,我的机体有很多创痕,但是我不想更换它们,我总觉得它们是有意义的,尽管它们…不像是我的。”

  “嗯…你把最近的梦写下来了吗?赛博坦人的梦大多是记忆碎片,有时候也会是一些妄想,但是如果梦里有某个机的面孔特别清晰,那么那个机一般都是真实存在的,你先冷静一点不要惊慌,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梳理。”

  “我知道…我很清楚这一点的…医生。”

  随后就是一些齿轮转动的声音,还有就是扫描的声音。

  水仙看了创伤一眼,他可能…不知道那个行李箱是需要光镜扫描的,毕竟以防万一,而且更换光镜的几率太小了。

  “这是你这段时间做的梦吗…?”

  “是的医生。”

  “唔…你以前做的梦我这儿也拷贝了一份,我先去拿出来,我们最好把以前的也拿出来看看,毕竟有时候不断重复的梦境最有可能是记忆片段。”

  随后就是滚轮转动和起身导致椅子发出了声音,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。

  医生的语气比较轻快温和,嗓音甚至有些小孩子,而这个声音…和监护人的也不同,虽然监护人的声音算不上温柔,但是语气沉稳用词委婉,而这个家伙就是个典型地霸天虎做派。当然,这个是水仙的评价。

  “哈,又梦见什么了?被切成两半还是被丢进了熔炼炉?夜啸,我还以为你…算了,你现在还在这儿也挺好的,让医生给你看看病,然后继续回归你的普通生活里去…如果你知道裂变去哪儿了我绝对会把你揍到说出他的下落。”

  “如果我知道他去哪儿了,我会第一个冲过去杀死他。”

  “留一半给我。”

  “一半就死了,你个傻炉渣。”

  “…二五仔。”

  “胆小鬼。”

  “叛徒!”

  “你不也是!”

  原本正打算听他们俩骂得更厉害的水仙没能听到接下来的吵架内容,因为他俩直接闭嘴了。

  因为听声音…是医生回来了,很快门就打开了,医生走到桌子前把一摞东西放了下来。

  “好了,这个就是之前的你的梦的日记的拷贝,这一份是我整理出来的…你梦见次数最多的梦的拷贝文件,你先躺到床上吧,我给你念…你可以,跟着我的话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况。如果觉得不舒服了就告诉我,我会立刻停下来,好吗?”

  地平线,或者说夜啸没有说话,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,似乎是走到了床边,然后爬了上去躺好了。

  “那么…首先,你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,你和某个机约好了在这儿碰面,但是对方似乎迟到了,你有一些焦急…不过你更多的是兴奋,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约会。很快,你看到了他,他从街对面走了过来,蓝色的涂漆很漂亮,而且他很可能给自己打了蜡,他身上那股水星香薄荷酱的味道你老远就闻到了,你忍不住伸出了手,而他也加快了步伐,跑过来把你抱在了怀里…随后,他在你的音频接收器边说到——对不起,再见。”

  医生说到这儿就停了一下,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,他也不想太刺激对方。

  “…没事的,医生,继续说下去吧。”

  “在他的话说完后,你才发现自己置身于战场,他的胸甲被贯穿了,而杀他的人是追杀你的小队成员,你几乎完好无损,而他的背甲早已被能量弹轰得破破烂烂了。你拿起了他的枪和他的剑,你冲了过去——当你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手术台上了,你看到了自己的胸甲被打开,火种暴露在外,甚至受到了擦伤。医生们为了稳固你的火种,他们把海岸线的火种室能量液给了你。你的胳膊没了,他们把海岸线的胳膊给了你,你的脑袋几乎被削掉一半,他们用海岸线的脑模块补足了缺损,你的能量转换泵还有你的腿部承轴,你的内部线路,你的能量液…几乎都是属于你死去的爱人的。”

  “医生…我的梦没有这么清晰。”

  “…那只是你忘了而已,记忆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模糊,战争过去了太久了,而且这件事都是两百万年前甚至更久之前了,你所能记住的繁华的街市都是模糊的灯光,唯独一件事你记得特别清楚,手术台上的记忆,有时候濒死时赛博坦人会用第三人称看到自己的经历,这种情况最多的是发生在回忆那件事的时候…你过去的日记里提到了很多次手术台上的记忆,人称混乱,你有时候甚至说你是主治医生,有时候你还说你是手术台上的灯。”

  “…好像是有那么几次…但是最近我梦见了海岸线,他…和我在沙滩边散步,他是铁堡的文职,但是他的故乡并不是铁堡…他说他是神铸机,所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,他还说他的故乡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,但是他都没时间回去…然后他就突然笑着变成了沙子,我根本抓不住他…!他就这么消失了!他变成了沙子后就被风吹走了,我想追上去,但是海浪突然拍了过来…我就醒了,当时外面天还很黑,主恒星都还没升起来。”

  随后就是沉默,水仙一边记录着他们说的话一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毕竟上面给的资料可说的当初海岸线是被他杀死的,而后来地平线被俘虏了并且作为战犯被治疗,最后他加入了汽车人,并且活到了现在。

  如果海岸线不是被他杀死的,那为什么要说是他干的呢…而且…监护人以前叫夜啸?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啊。创伤的思维和水仙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,创伤更在意的是监护人是不是还在想海岸线。

  “…对于失去的恐惧每个人都会有,只是我们都会学着去接受,时间会带走一些负面的情绪,但是更多的还得我们自己去接受。我知道要接受很难,但是如果不去接受,我们就只能留在原地…但是每个人都是向前的,地平线,我记得你收养了一个孩子,这话说出来可能很不道德,但是真的,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杀死孩子的赛博坦人,如果你…需要转移监护权,我可以帮你联系新的信得过的监护人。”

  创伤看着水仙,水仙则按住他让他乖乖蹲着。

  创伤很想冲进去,但是他立刻就听到了打斗声和被拉开的声音。

  打起来了?水仙的表情有些疑惑,因为里面吵吵嚷嚷的,特别是创伤的监护人…基本是在咆哮了。

  创伤没听过监护人发出这种声音,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监护人所说的内容。

  “我不可能让别人来照顾他…!他作为军品本来就在学校里受了不少欺负!而且他是我的孩子!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可能让别人夺走他!”

  “夜啸你闭嘴…!如果你不是医生的病人我早揍你了!你个失心疯的王八蛋!”

  “我就失心疯了怎么了!!”

  “渣的你咬我?!再咬我我就捶你了…!!”

  “你个胆小鬼!你放开我!!”

  “我呸!你才是个U球的胆小鬼!你个脾气跟尾气一样臭的炉渣!”

  “啐!拆你流水线的!你才是个尾气废渣!!”

  创伤默默拔下了线,然后走到了小诊所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。

  水仙收拾了东西后也跑了过来,不过至少地址确认了…而且看样子似乎治疗内容没什么太大问题…但是…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裂变在哪儿吗?

  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,开门的医生面甲被打伤了,但是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。

  “你就是创伤吧,这次的治疗结束了,只是他还有一些情绪不稳定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一个陌生的机把地平线架了出来。

  地平线本来还在扑腾,又哭又闹地要咬架着他的机,结果他看到门口站着的创伤和水仙后立刻假装无事发生,但还是踢了身后的机的一脚。

  如果不是他满脸清洗液创伤还真的信了。

  之后水仙说自己有点事想和医生聊聊,就留了下来让创伤带着地平线回去。

  回去的路上地平线顶着一脸清洗液干掉的痕迹面无表情,而创伤则摸出手帕打算给他擦脸。地平线下意识地就想躲开,结果被创伤按在怀里拿着手帕胡乱擦了一通才放开。

  “地平线,今晚我们去吃辣的吧。”

  “好啊!我想吃能量块火锅!”

  “…鸳鸯的?”

  “…鸳鸯就鸳鸯嘛。”